第六十章 各自慷慨的海崖之谈(2 / 2)

之于众一般。

“你可以说我是畜生,前辈,但你不能.....”

李石的话还没有说完,山照水便冷笑一声,骤然抬剑,一身剑意狂涌,折身一剑便斩破身后层叠的青山。

群山开裂,好似要将那一片远在海崖之外,藏在青山更远的人间,呈现在这个少年道人眼前一般。

“你真的在看人间吗?”

年过五十依旧不减风姿的剑修提剑指着人间的方向冷声说着。

“还是说你从始至终,都只是看着自己心中的人间?”

“口口声声承认自己是畜生,但心里却高傲地将自己捧为圣人,面对着天下苍生的血骨落上几滴感同身受的泪水,于是就可以理所应当的将一切归为必要的牺牲吗?”

李石沉默不语。

“你觉得自己看的很高很远,所以做得慷慨而悲壮,也许想想千百年后世人终于理解你们的苦心,都会感动得涕泪四流。但是李石,你觉得天下除了你山河观,除了他谢苍生,所有人都是傻子吗?纸上苍生人间流影,从来都不是你们才能够看得见,若是这样的事情是对的,人间剑宗千年的岁月,早就已经做了,圣人,又哪里轮得到你们山河观来做?”

这个鬓角白发渐生的剑修毫无顾忌地直接开了地图炮。

这骂的自然不止是李石,也包括陈青山乐朝天。

只是那个黑袍道人什么也没有说。

因为确实就像他所说的那样。

人间剑宗千年,确实有着足够的理由与实力,去做任何的事情。

但他们只是蜗居南衣城,像是水滴进水里一般没入了人间之中。

“人间剑宗自觉老朽,所以退出历史舞台,但我们从来都不是要把人间交给你们这样的人,李石。”

山照水一字一句地说着,手里的剑由人间指向了那个少年道人。

或许便是一千零二年的风雪南衣城之中,那个一眼看破岁月的白衣剑修与白风雨说的那些话,也是神河在槐都之中与宋应新说的那些话。

他们是陈旧的积朽的,千年的岁月磨灭了少年时候的慷慨,于是面对一切更新的事物,逐渐惶恐,逐渐固化,以至于成为曾经自己所讽刺的那些守旧的人。

但人从来都是这样的不是吗?

当少年意气退却,当鲜衣怒马褪色。

在岁月年复一年地向前而去,他们便只有守着自己曾经所熟知的世界一切,才能够证明自己是真正的曾经鲜活的存在过。

李石没有说话。

然而一旁的,那个衣裳青白的道人,却好似感同身受一般,嘴唇颤抖着,神色哀戚地垂下了头来,潸然泪下。

在这个故事里,只有他是异类吧。

只有他是那样地尝试守着老朽的陈旧的辉煌过往,来慰藉自己的生命的吧。

但他明明才二十多岁,怎么反倒比山照水还要老了呢?

江山雪的哭声颤栗着,在那一刻,却是突然明白了。

原来自己其实也是李石那样的人吧。

所以当初在关外的时候,自己多年未见的兄长,才会走来与他说着那样的东西。

所以白玉谣才会与他说着不要去看不要去想,也不要去问。

江山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曾经的李石的茫然的影子。

若不是当初师叔祖将自己带上青天道,谁会知道以后的故事会是怎样的呢?